卷五 褪尽浮华 执掌天下 第二十九章 相忘于江湖
第二天早上,牙帐的骑兵找到了我们,把我们带了回去。原來是飓风和苍狗找到了來回的路,我们这才逃过一劫。
贺戮被狼咬到了脚踝,伤到了筋骨,纵然他身子强健,也得好好休养几日了。纳木都看过之后,调好外敷的‘药’,由我每天帮他替换。
万事已定,我与启悯大约真的是有缘无分吧!
我默默解开缠绕在贺戮脚踝上的纱布,就着灯火仔细看了看,道:『看着像比前几天好了些,可这牙印也够深的,还是‘挺’吓人。』我用干净的白布擦去上面的残‘药’,又吹干了,才敷上新‘药’,又用新的纱布包好,轻轻放下‘裤’‘腿’。正准备将换下的东西出去丢掉,不妨贺戮将我拉进怀里,深深一‘吻’。
我一阵恍惚,还是推开了他,他皱皱眉,不悦的说:『怎么,还不肯接受我?这几天看你细心照拂我,还以为你已准备忘记前事了。』
『你是为我受的伤,照顾你本是应该。』我淡淡道,『至于前事,该忘的总归会忘记,但也要给我些时日。』
『好,我等你。』他咧嘴一笑,然后神秘兮兮的说,『不知道你有沒有听过,被狼咬过的人,到了月圆之夜会变成狼人,也出去咬人!』
我吓了一跳,看着他狐疑的说:『我小时候听说有人被狗咬了,就会变得和狗一样,被他咬过的人都会……被狼咬也会这样吗?』我心里是真的有点害怕,因为小时候隔壁陈大人家有个男仆被狗咬了,他便发了狂到处咬人,后來被人打死了才算了事。贺戮,他不会也……想着我每晚睡在他身旁,真不知会不会哪次被他咬断了脖子!
他看着我一脸害怕的样子,顿时哈哈大笑,刮了一下我的鼻子,笑道:『傻瓜,我逗你玩儿呢!这里谁沒被狼咬过?要是真的会变成狼人,你也早就变成母狼人了!』
原來他是在骗我!我懊恼的捶他一下,收拾了东西拿出去‘交’给‘侍’‘女’扔了。
外面依旧是风大雪大的,帘子内外分明两个天地。我缩手缩脚的进了里面,在火炉上旁烤了一下,道:『今年的风雪好像特别大。』
贺戮道:『今年比往年还不如,很多牧民的牛羊都被冻死了。』说着,他深深皱起眉,很是忧虑的样子。出了一会神,看着我的双‘腿’说:『今年你的‘腿’疾并沒有发作。』
我笑了笑,道:『纳木都还是有些本事的,去年他给我配的‘药’很好,而且每天都泡温泉,再不好就真的一辈子瘫了。』
他一时沒说话,看着帘子想事情,我也默默无语。
当一方霸主,总是要忧国忧民的,也不知启悯他得了天下,会不会真心高兴。
我自嘲的一笑,他的愿望就是如此,自然会高兴的很了。
过了几天,贺戮还沒等到脚伤好利索,就和一帮人出去了一趟,好几天才回來。我在王帐里面听到他们在外间大声喧哗,微微皱眉,也不知什么事这么高兴!
晚上他们在外畅饮了一番,闹了个大半夜才消停,贺戮进帐來时我已睡了。他搂着我亲昵,我不耐的推着他:『满身酒味!』他哈哈大笑,仍不肯放开我,我被他那硬‘挺’的胡渣扎得难受,正要发作,他扶我坐起來,给我披了件衣裳,大着舌头笑说:『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。』
我又好气又好笑,见他‘摸’宝贝似的从怀中‘摸’出一个青‘玉’镯子,一个鎏金嵌珍珠簪子,甚至还有一朵大红的绒‘花’。我看着好奇,笑道:『你从哪儿‘弄’來的这些?』
他问:『喜不喜欢?』
我看了看镯子的成‘色’,又掂了掂簪子,道:『虽然质地不怎么样,做工也糙了些,不过也算难得了。』我把镯子戴在手上,大了些,只是衬着我瓷白的肌肤,倒也不错。
贺戮却拿起大红的绒‘花’放在我头上,煞有其事的说:『这样才好看。』我笑着打开他的手:『难看死了!』末了,又问:『你这几天出去,不会是买这些东西去了吧?』
他笑:『这还用得着买吗?直接抢的!』
我一愣,想起昔日总听说突厥人扰边,进关内烧杀抢掠。沉下脸來,冷冷道:『你们又去抢了?』
贺戮不悦的说:『不抢,哪儿來的粮食?今年风雪这么大,别说牛羊冻死无数,连牧民都冻死了好多,关内的汉人吃香的喝辣的,凭什么我们只能在这儿忍饥受冻?』
我气道:『你们抢了他们的粮食,忍饥受冻的就是他们了!况且,你们不光是抢粮食,还杀人!』我看着腕上的镯子,当即褪了下來,道:『这东西也不知沾了多少汉人的血,我不要!』我把镯子扔开,却不想撞在火炉上,碎成了三段。
贺戮大怒:『你……不识好歹!』
我也沒想到会这样,别过脸沒理他,他跳起來吼道:『我要是不去抢,你早就饿死了!你以为这儿哪來的大米蔬菜,不抢哪里会有这些!』
我愣住,震惊的看着他。他冷笑一声,道:『你早已沾了汉人的血,逃不掉了!哼!』他甩了帘子出去,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心里的悔恨。
第二天‘侍’‘女’再送來早饭时,我看到稀粥和小菜,顿时一阵心酸。摆摆手,示意‘侍’‘女’端出去,我不想吃。
也不知道因为这些清粥小菜,多少人送命!
而这些人送命,是因为我!
贺戮怒气冲冲的走进來,喝问:『为什么不吃?』
我轻瞥他一眼:『不想吃。』
『不吃这些汉人的食物也好,以后你要像突厥人一样活着,我让人送羊‘奶’过來。』他转身出去,不一会儿就送來羊‘奶’和‘肉’饼。
我皱眉:『我不吃。』
『不吃就会死!』
『那就让我饿死好了!』我冷冷的看着他,『我是汉人,不吃突厥人的东西。』
他扬起巴掌又想打我,最终还是沒下得了手,在帐中來回走了几圈,怒道:『你到底想怎样!』我沒说话,他又道:『如果不是又冷又饿,我也不想去抢,你只关心汉人,难道这些天和你朝夕相处的突厥人,就不是人吗?』
我怔住,弱弱的说了句:『跟他们买不行吗?』
贺戮气极而笑,沉默片刻,最后说:『我只能答应你,以后只抢东西不杀人,抢也抢那些富户,穷人不抢,行不行?』
我犹豫着点点头,然后就着羊‘奶’勉强吃了一小块‘肉’饼,他‘摸’‘摸’我的头,算是满意了。